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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这案,断的可还行?

    任也脚踩足榻,双手摸着冰凉的座椅扶手,强行压住了险些破防的情绪,不再去想原主的各种傻缺操作。

    冷静。

    越是绝境,越要冷静。

    首先,任也并不清楚这个“大型剧情扮演类”星门的具体规则,以及比较详细的机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不能输,不能太被动。因为黄维亲口说过,在此之前的连续任务中,已经有四个玩家都死了……

    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其次,自己这个废物怀王的身份,对在场官员而言没有任何威慑力,甚至就连门口的亲卫兵都不一定能听他使唤。也就是说,想要安全度过这次逼宫事件,就必须得找到自己能控制的点。

    哪个点能控制呢……

    任也徐徐扫过大殿,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王靖忠身上。他沉思半晌,模仿着原单位某位副局的口吻问道:“意欲谋反,你可有话说?”

    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满身是伤的王靖忠,用浑浊的双眼看向了任也。

    二人对视片刻,任也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主动询问王靖忠,其实就是想试试这个人的“品性”,看他能不能在这殿上出卖自己,而后者回给他的眼神是坚定和愧疚。

    在这一刻,王靖忠同样自行脑补了任也问话的意思。他跪在地上,满身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想到的却是,当初自己与先王并肩,血战南疆时的种种画面……

    满头白发的王靖忠,四肢戴着枷锁镣铐,苍老羸弱的身体被禁锢,但他依旧费力地挺直身体,将目光投向了王妃——许清昭。

    华贵冷艳的王妃,身着太极道袍,浑身散发着出尘的气质,见王靖忠看向自己时,双眸依旧淡然如水,仿佛这里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属下确有话说。”王靖忠洪亮的声音响彻存心殿。

    任也微微皱眉:“你有何话说?”

    王靖忠跪在地上,脖子挺得笔直,浑浊的双眼涌出泪水:“属下想起了南疆烈马,异域美人;想起了我曾与先王饮三杯热酒后,率兵杀向敌阵,不胜不还的豪迈;更想起了我与先王并肩清凉山,誓保大乾每一寸疆土的壮志!现如今,先王故去,属下也老了……手不能提刀,身不能披甲,这老迈昏聩之人,怎可让我幼主为难?!”

    振聋发聩的喊声,传遍存心殿。

    任也瞧着那跪地的白发老人,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他知道,对方这是错会了自己的意思。

    “属下这便赴死,愿我幼主有朝一日再提镇国剑!!!”王靖忠闭眼高喊。

    刘纪善率先反应过来,如跳梁小丑一般抬手呼喊:“快拦住他,这老匹夫想要寻死!”

    殿外,两列亲卫闻声未动,甚至有人听出王靖忠话里的意思,都不自觉的眼圈泛红。

    “我主入殿,老臣行礼!”

    王靖忠再次挺直身躯高喊,随即恭恭敬敬的一头砸向地面。

    “刷刷!”

    周遭至少有七八名官员,同时伸手阻拦,他们想要拽住王靖忠的身体。

    “嘭!”

    头颅重重地落下,地面石板龟裂,红白相间的鲜血竟顷刻间铺了满地……

    那苍老的身躯还保持着跪伏在地的姿势,但脑袋已经与地板同时碎裂,只剩下滚烫的鲜血还在流动着。

    他自幼习武,力大无穷,如若一心求死,又岂是几名文官可以阻挡的?

    大殿之上再次安静下来,众官员全都懵了,万万没想到王靖忠会用这种方式破局,难道他不想要家人了吗?

    任也同样懵了,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只问了一句话,那老将便一头撞死在殿上。

    这得是多大的勇气和忠诚啊?!他得和上一代怀王有着怎样的感情啊!

    这短短几秒钟,短短三两句话……

    让刚刚还只想自己安危的任也,没来由的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和悲伤。

    这真的是游戏嘛?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人或者是事,都无比的真实。

    那老将头颅内的血染红了大殿地面,还尚且温热啊……

    刘纪善目光阴冷地看着王靖忠的尸体,内心大恨,于是转身喊道:“殿下,王靖忠虽死,但谋反事大,他必有同党。属下请殿下立即抓捕其宗族所有成员,用酷刑审讯。”

    任也听着喊声,幽幽地回过了神。

    他脸颊冰冷地看向刘纪善,双眼之中难掩憎恨之色。

    “请殿下抓捕王靖忠宗族成员,严加审讯!”

    四十多名官员再次弯腰,整齐无比地呼喊。

    他们再次逼宫,非常团结,似乎今天就要把怀王身上的藩王袍给彻底扒下来,然后狠狠踩踏,最终将他合理地弄死。

    “追查王靖忠同党之事,定需要一些时日,可稍后再议。”就在这时,王妃却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声音清脆空灵:“既然诸位大人都喜欢断案,那我也有一案,需要王爷评断。”

    众官员闻言,齐刷刷地看向了王妃一侧,目光中再次浮现出诧异之色。

    她自打嫁入王府以来,一直是飘然世外的姿态,从未在殿上开口过,此时插言,让众官员觉得有些不正常。

    王妃端坐,明亮的眸子扫过在场官员,俏脸一如既往的平静:“雪儿,念。”

    话音落,一位身着翠绿衣裙的王妃婢女,从旁座侧方出列,步伐缓慢地走向了刘纪善。

    刘纪善阴霾的双眼看着婢女,内心没来由的一阵发虚。

    婢女雪儿来到刘纪善身前两步远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她从左袖口中抽出一张折子,摊开后,毫无表情地念诵道:“纪善刘全,景帝元年六月,曾在清凉镇收受商人秦广元的贿赂,为对方在修缮清凉府城墙一事上寻求便利,总计白银一万五千两。景帝元年七月,刘全与南疆将领私通,将城内粮仓位置,粮物储备数量等军机信息,以四万两白银的价格卖出,此事有刘全随从做证。景帝二年,刘全在京都私下会见南疆使臣……!”

    婢女雪儿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朗读机器,言语清晰透亮,一条条地读着折子上罗列的罪证,非常详细。

    刘纪善刚开始是懵逼,后来是汗流浃背,最后竟一屁股瘫坐在地,目光惊恐地看向了长史李彦,满脸尽是哀求之色。

    周遭的众官员,心里也是一阵发寒,他们感觉今天王妃是带着刀来的。

    许久后,雪儿朗读完毕,刘纪善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喊道:“王妃,我冤枉啊!这是诬陷,有人要坑害于我!一定是王靖忠的同党,请殿下与王妃……!”

    “雪儿所读罪状,皆有证人证物。”高冷的王妃,慢悠悠地端起一杯清茶,竟扭头看向了任也询问道:“王爷,您看此案该如断呢?”

    一句话,让原本观望事态发展的任也,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是什么意思?

    王靖忠一头撞在大殿之时,她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现在人死了,她又让婢女拿出罪状,将矛头指向跳得最欢的刘纪善?

    她想干什么?利用我,借刀杀人,还是要拱火挑起更深的矛盾?

    任也习惯性地撵着右手拇指与食指,大脑飞速运转……

    “王妃殿下,刘纪善是朝廷重臣,即便是犯了罪,也应交由京都三司审理。”

    “王妃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

    十数名官员,在心里仔细斟酌后,便一一迈步出列,开始用嘴炮的方式保护队友。

    刘纪善也惊恐地看着王妃:“王妃殿下,有人构陷于我,这一定……!”

    “通敌叛国,此事如若传到皇上耳中,谁又能保你?”王妃声音不大,却清脆入耳:“雪儿袖中还有二十余份折子,要她念出来嘛?”

    这话一出,殿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王爷,此案你能断嘛?”许清昭虽轻声细语地询问着,但话语中逼迫的意味明显,且双眸略带一些考量的神色看着任也:“如若不能,就按照他们说的,把人交给京都,如何?”

    任也双目平静地看向了她。

    就在这时,清凉知府再次向其他官员使了个眼色,并冲着任也努了努嘴。

    “刷,刷刷……!”

    又有十余名官员出列,矛头直指任也,依次喊道。

    “殿下,刘全乃皇上钦点的纪善,生杀予夺,也自然要回京都面圣。”

    “殿下,清凉府形势复杂,不排除有贼人构陷刘纪善。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圣上一旦责罚,恐……恐有些人性命堪忧啊!”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言语中充斥着阴狠的威胁,目光直视任也,如看一只可被人随意戏耍的笼中雀。

    “殿下,这清凉府处处杀机,我等可要居安思危啊!城中青州卫足有五千人马,一旦今日之事传言出去,官员轰乱,那谁知何处流血,又何处埋亡魂啊?!”另外一名中年,更加赤果,更加肆无忌惮地逼迫。

    这群站在殿上的官员比猴都精,他们搞不懂今日王妃为何跳出来搞事儿,也不清楚她手里是否还有其他官员的罪证,也没人愿意去跟首辅嫡女较劲。

    但他们敢搞怀王,敢搞朱子贵!这小子有能耐的老爹已经挂了,放眼大乾皇族,也无人一人敢自称是他的亲戚,再加上本人废物至极,那逼迫他,准没错的。

    只要他服软,刘纪善就能保住。

    王座上,任也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看着王靖忠跪死在地上的尸体,听着那些赤裸的威胁,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刚进看守所的时候,由于他是前执法人员,按照规定要异地审讯和羁押,所以,他被关在了一个陌生城市,那里没有熟悉的同事,原单位的朋友和家人,也不能去探望。

    诉讼期的六个月,他有三个月过的都是非人的生活。牢头狱霸玩命的欺负他,理由也很简单,你家里不给存钱。你干反诈你就牛批啊,我就让你刷厕所,我就半夜找那些重刑犯扇你嘴巴子,让你疯狂排班值夜……

    最开始,任也只想老老实实的服刑,尽快获得减刑出狱,但后来他发现,人性之恶,是不可忍的,也是不能忍的。绝对的善良,换来的绝不是幡然悔悟,而是一种俯视的恩赐……

    他今天心情好,可能会不打你;想起他妈了,可能还会多给你一口吃的。但他明天心情不好了,这种恩赐分分钟就会被拿回去。

    所以,任也忍了三个月,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连续七天在监内斗殴,去了两次小黑屋,三次医务室,一次医院,然后就被调监了,从此整座看守所,再没有一个人敢弄他。

    当有人对你索求无度的时候,你一定要让其付出代价!!!

    不能轻易被掠夺,被欺压,要让他们凡事儿都想想后果。

    “刷!”

    只一瞬间,任也突然站起了身。

    “殿下,如若刘纪善交回京都审理,那王靖忠一案,我们也可以重新商议……。”有官员见到任也起身,还以为他真的要服软,把话开始往回说。

    “踏踏……!”

    任也根本没有理他,只迈了四步,便走下了九层台阶,随即一路直行,来到殿门口找到一名近卫,从对方腰间拔出一把寒光烁烁的钢刀。

    他走时,王妃头都没抬,但他拔刀时,王妃的双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精光。

    殿上的一众官员,见到任也拔刀后,全都懵逼了。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响,任也提刀来到了刘纪善面前。

    脚下,瘫坐的刘纪善仰面看着任也,浑身都在发抖:“殿……殿下……!”

    任也俯视着他,目光极其阴冷:“你听见雪儿念的罪状了嘛?景帝元年你就私通南疆,这事查下去,恐要拔出萝卜带出泥啊!”

    刘纪善呆愣。

    任也持刀指着他:“你给本王听好了,我砍你,你不能动。动一下,我拿着罪状,先查抄你满门!”

    “殿下……!”长史李彦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了,抬头便喊。

    “噗!”

    任也拿着近卫腰刀,迎面便砍在了刘纪善的脸颊上。

    “啊!!!”

    惨嚎声响彻大殿,刘纪善捂着脸颊,疼得直打滚。

    “噗!”

    任也挥臂又是一刀,刘纪善捂着脸颊的双手,竟飞起六根手指。

    “听到本王的命令了嘛?你不能动!”

    愤怒的吼声响彻,任也瞪着眼珠子再次挥刀。

    “噗!”

    滚在地上的刘纪善,后背挨了一刀,足足有半个刀身长。

    身体告诉他,要躲,不躲会死,但还算理智的大脑却说,今天他有王妃撑腰,我动了,可能真的要被查抄满门。

    思绪拉扯间,他既不敢跑,又不敢真的不躲,身体姿势狼狈至极。

    “噗!”

    又是一刀袭来,右手腕泛起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汩汩冒血。

    “殿下,饶了我吧……饶了我……!”刘纪善服软了,开始大喊了。

    “噗!”

    “你当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嘛?!真的只是玩物嘛?!!”任也额头青筋暴起地喊着。

    一句话,殿上原本焦急、愤怒,甚至想要暴力阻拦的那些官员,竟一瞬间全部看向了王妃。

    那废物的话是什么意思?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也就是说,王妃和他串通一气了,今天故意反设的这个局?

    细思极恐啊!

    官员们额头彪汗地看着王妃,心脏突突地跳着,又想起了她说,雪儿那里还有二十多份罪状啊……

    这不会是真的吧?

    王妃没有理会众官员,也没有去反驳任也的话,只静静地喝着茶,如局外人一般。

    地面上,刘纪善的鲜血与王靖忠的鲜血相连,铺了满地,手指,断手……也尚在温热。

    任也砍了他十几刀,具体的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感觉乏累后,才用袖口擦了擦汗水。

    “刷!”

    他喘息两声,扭头看向众官员,慢悠悠地走到了清凉知府身前,话语简洁地问:“本王如此断案,你可满意?”

    清凉知府咬了咬牙,攥着拳头看了一眼气息微弱,躺在血泊中的刘纪善:“殿……殿下断案如神!”

    “你还有案要断吗?”任也又问。

    “下官有些乏累,想回去歇歇。”

    任也收回目光,右手拿着腰刀,又戳了戳旁边的一位官员问:“你呢?你还有案要断嘛?”

    刀尖戳破皮肤,鲜血自肩胛骨流下,官员没敢动,只语气颤抖地回:“下……下官无案要断。”

    “那就散了吧。”

    任也铛的一声扔下了腰刀,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刷!”

    王妃许清昭起身,俏丽的脸颊上突然泛起寒色,双眸锐利地扫过众官员,轻声道:“怀王府在,大家都能各司其职,各自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可怀王府若不在了,那诸位回到藏龙卧虎的京都,又能再去哪儿找一位藩王监视呢?又如何能继续讨皇上欢心,从而更便利的贪赃枉法呢?”

    众官员听得这直白的警告,全都寂静无声。

    “我只是不爱说话,不是死了。”王妃转身走向侧门,声音冰冷地扔下一句:“不要欺人太甚,他毕竟是我夫君!”

    话音落,王妃带着婢女离开存心殿。

    殿上,任也拿起婢女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先查一查刘纪善的全家。你们说的嘛,卖国通敌事大,他必有同党!”

    说完,任也冲随身太监使了个眼色,屁颠屁颠地追向了许清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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