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之塔 > 马头墙映世清徽 > 第021章 笔下又将新图谱 何人寄来旧文书

第021章 笔下又将新图谱 何人寄来旧文书

    定睛一看,竟然又是程衡。

    “我照你说的去做了,如今他们倒是反过来同我讲起大道理来了!”程衡从小到大最怕的无非是旁人给自己讲道理。

    毕竟人就是这样,多数时候明知什么是对的,却不是只靠脑子想想便能做得到。

    “带我的老教师说,她一辈子从学生身上学到的东西,甚至比从书本上学到的都多。”曾经管殷还以为了这老教师说的是场面话,可短短的几个月里,每个学生迥然不同的性格和为人已经让自己大开眼界——程衡还是没有放下对于“身份”的偏见。

    被比自己年纪小,身份低的人教育,对于常人来讲毕竟难适应。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这句话我想你上课也是学过的……又或者说,你在你的剧本里,会写一个全知全能的学堂先生形象出来么?”

    程衡在犹豫,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咚咚咚。”

    又是一阵叩门声音响起。

    “其实……”叩门声响起,往往就代表着管殷要回去了,程衡忙借着最后的机会,想要把这件事说个清楚明白。

    “咚咚咚!”更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归于了平静。

    看起来不是哪位学生的家长又找上门来了。光是那一遭,程衡就已经疲于应付,只能庆幸那家长没有再找过来。

    管殷记得当初在宏村那座拱桥上看到的男孩子不是这样的瞻前顾后,目光望向适才敲门声传过来的方向,催促起程衡:“你不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么?”

    “啊,是……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戏曲演得多了,平日里说话都文绉绉的,只是程衡自己未曾察觉过。

    也是有赖于这份“文雅”,管殷想程衡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穿帮的。

    半晌没有回音,管殷三两步买过门槛,循着刚才程衡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甫一出门,管殷就看见程衡弯着腰,在那里呆愣愣的不知道端详着些什么,急行到后者身侧,管殷的木管也被地上拿物件所吸引。

    “挚友亲启。”随着管殷把这信笺上面的字一个个念了出来,自己便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这信看起来有年头了,为什么刚才送到?”

    枯黄的字纸像是冬天里的落叶,恍恍惚惚透着里面依旧清晰的字迹,程衡随着管殷疑惑的问话一起捡起了地上的信,拿在手中翻了个个儿,像是被吸去了魂魄一样,定睛端详。

    信笺的一角已经有些残损,如果是被主人好好保存过的,至少也应该想是《西厢记》里面夹着的那封信一样干净整洁。

    但泛黄的旧宣纸上有水渍殷开的痕迹,一层叠着一层,像是在雨天泡了水——不止一次!

    原身是绝对不会这样对待来自“挚友”信笺的,程衡对这位教书先生有着一种甚至超过对自己的信任。

    明明是刚才送来的信,却好像历经风霜。如果说是路途上一再耽搁,送信的人没有看见回音,也总应该多附一封才是……

    三下五除二把里面的字纸拿出来,程衡迅速浏览着信上面的内容,看着看着却睁大了眼睛,毫不顾及的拉着身侧的管殷进到书房。

    “你做什么?”

    “这信?”管殷还没有来得及问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本还在程衡手里的信就神奇般的出现在了自己手上,而后者正局促不安的在屋子里踱步,时不时一眼殷切的望向自己。

    “你……”

    管殷渴望一个解释,而不是这样没头没脑的把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塞到自己手上。这摆明了是个烫手的山芋,自己却不能抛回去。

    见管殷张口,程衡当下里就把目光别了过去,回避着前者关于信笺的一切提问。

    难道说是回到现实世界的法子?又或者是什么系统任务?管殷一时间浮想联翩,下意识的垂眸,把目光落在了信笺上。

    “一别数载,程瞻兄还无恙否?”

    这上面分明就是几句最简单的问候,倒不知为何程衡有那么大的反应?管殷顺着继续把信看了下去:“而今朝堂中不少人也在提程瞻兄当年同愚弟一再提起过的‘实业救国’,上面似乎也有意动作。”

    “你我二人的那位同乡……”

    中间用墨涂黑了几个字,结合前文,管殷约莫猜到了寄信一方信中所指。

    只是这些话,还不足以让管殷认可程衡读过信之后铺,在书房里营造出来的低气压。

    “你继续看下去。”程衡担心随时可能梦醒,自己就更不知道如何面对那群学生,催促着管殷继续往下读。

    带着犹疑点了点头,那些流露着对国家祈盼的字句划过管殷眼前,让一个看多了历史兴衰的人,也依旧为之动容。

    几代古人、几辈英豪,才有了他们生活在的那个现实世界?管殷不及对着字纸泪空流,一双眸子倏忽间瞪大。

    程衡也在此时此刻回过头来看着管殷,他知道,她如今终于读到了让自己恍惚的重点。

    “什么?”

    “数载?郁郁而终?”

    “还未?”

    平日里条理清晰的陈述,如今都变成了不时蹦出来的一个连不起上下句的字词,管殷伸手挡住还在“转磨”的程衡,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后者,企图让通过眼神的交流,让后者回应自己呃震惊。

    “是,几年,原身既然死了几年……我不在的时候,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

    “可是明明他还没有建起学堂便郁郁而终,这些学生都是哪里来的?鬼么?”

    管殷脑海里的问题都被程衡一股脑的问出来了。此时此刻,两个人的震惊谁也不比谁更少一点。

    “也是,都有穿越,鬼又有什么可怕的呢?”程衡是惊惧过了头,“可如果原身死了这么久,我们呢?还回的去么?”

    突然间,程衡便对适才还为学生给自己讲大道理感到羞赧的那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来自内心深处的共鸣,是能让灵魂都随之颤栗的。

    “愚弟在两年前曾去过程瞻兄你的故宅一访,其间遍无尘土,连笔上也还饱蘸浓墨,一切仿如停于程瞻兄驾鹤之时,愚弟周游一遍,恍惚似闻人声,宛若程瞻兄尚在。”

    “尚在?”程衡打了个激灵。

    “夫子,外面下雨,可要关窗?”

    “尚在?”程衡呢喃的抬起头,看见的就已经不是管殷,而是眼前高瘦的学生,一丝凉风撩起一角,程衡浑身又是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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